顺云的韩顺云,做了一场叫人生的梦,改

80、90年代台湾曾喂养女孩们过多的梦,哭死寻活的爱情戏,都像是有人在卖画眉鸟,布了一个局,木盒子只开一个口,画眉鸟伸出它的头,露出它额上的毛色给人鉴定,它以为那就是全部,就是爱了,顺云为此守在没有门的笼子里,母女俩怨骂着对方是自己最后的真实。

某一天下午,几个警察到顺云住的社区,那里山脚猜想还有旧时模糊的新城字样,当时漆在那里应该是红艳艳的字吧,可以安身立命的。但现在也没剩几户人家了,警察跟管理员说:昨天抓到几个闯空门的,他们说性侵了你们这里18号的韩小姐。随即要往山坡上的住户走去,管理员愣了一下冲去才说:韩小姐已经60岁了,你们这样问她不好吧。

那一天跟别的日子也没什么不一样,这里的野猫都比人活跃,平常经过除非看到晒衣竿上的几件寥落,不然你会以为这边没住人了,这区跟几个早期眷村聚落一样,人几乎都凋零或迁走了,猫还在休憩,微雨阴天,那里最适合这样的天气,到处都长了苔,好像每门每户都可以这样睡着了,不管以前有多热闹,就这样任性地睡进房间去。

人心一长苔就搬不走了,如果你想要问韩小姐以前与她老母亲为何还住在那里。

那里就是她的人生了,她卡在那里的、经年摊在那里的,比她活着的部分还要多,有些人的回忆如果任由它蔓延到生活里,那有可能就出不去了,这对母女就是这样,回忆沉沉的,你有时只需浸泡,再睁眼就一辈子。

关于韩顺云这人,电影里倒是交代得刚刚好,原来在学校任职,安分守己样,剪了一个俐落的学生头,衣着尽量是拘谨的,但带点梦的式样,比方领口的花边总在旧式开襟毛衣中,穷其所有地冒出来一朵朵来,不敢张扬。这人管着她的梦,又收得很紧,且异常珍惜着。让人联想着那些领结与绣花,活得像标本一样,死气沉沉地坚持着那点粉色,而阳台上晒着的那件白洋装,是她要昭示给那个荒废的社区看,她鲜活动人的海滩回忆(或憧憬),配上一个草帽就是当时美女歌手都流行的惺惺作态出走照片。

你看到那轻飘飘的洋装,你知道她生了根,盘根结错的,但这根长的土地是连着她病母的脉息。

因此当她出现在她任职的系主任家中,你不惊讶,犹如那系主任坐在饭桌前却像在高台上被供奉惯了的姿态。尽管是蝴蝶被钉成标本也可以象征恋爱的,她为他带饭、整理衣物、为他计较营养、替他长年作帐,好像那屋子里的暗影一样走来走去的,安分又不过分,她在演练是这屋的妻子,一看就徒费心思了多年,在她要离去,正满足心愿般地穿上鞋,系主任一声:等会儿妳回家路远,先上个厕所再走吧。这样仿佛就被留下的欣喜,让她背影有几分雀跃,鞋子又不敢脱太快。

这女孩的梦别醒,尽管这蝴蝶标本保养得不好,翅膀都粉掉了,干涸的梦偶尔靠男方这一句家常,乍看又飞了一下。至于韩顺云这女孩怎么留在这大人身体的?她生活都不忘落下痕迹,边走边掉落得自己都无法察觉了,日常磨得人太累了,她飞起来的欲望跟沉下去的绝望一样多,本人是没有剩下多少实在的力道,心思都剩散散落落的。

看得人心碎,你知道她在消失的过程中。

片中有一席饭,她与久病的母亲吃着,是她们之间少数平静没开战的时刻,她母亲说:妳总觉得自己最委屈,谁叫妳是最能干的,自己的小孩,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。顺云一口饭含在嘴里,只能硬吞下去。

她与她母亲在那房子里,跟那待改建的小区一样,时间是凝结的,只有他们家还在订报、还有成排的VHS录影带,电视机与放映机都是三十年前的机型,只要坏了就是报废,没有零件可以修理,老母亲总坐在那椅子上听着京戏,跟着唱着,这家的流水声不断,为母亲洗涤、清理便溺的冲水声。除此之外,只有她母亲呼喊叫骂的声音,顺云以碎碎的埋怨代替着回答,除此之外,那里哪家都没声音,只有邻居的小孩丢着石头求救,但老母亲都听得到,顺云也不会听到,她生活没有明确的注意力,偶尔惊醒时是发现报纸没送到,十万火急地催报与恶狠狠借题发挥,把之前被雨淋湿的报丢给管理员,还有离职前她听到自己要归还的文具当初竟然没清单可查证。她有多守规矩这点若没人看到,归还就没意义似地又一把火地把文具拿回来。

她的神魂活在哪里?,你在想,原来在那个系主任陪她等公车的站牌下,系主任叮咛她注意身体,那一刻是永恒似的,灯光昏黄的夜里,她的开心被她的低头婉约偷渡着,没留意那一句:你最近闲了,可以看医生。那闲,是男方一直不了解她的家是某种程度的战场与壕坑,他无心,她却总抓着他几句话当浮木。

她乖到没想到自己为什么要乖,母亲提到她小时候爱吃麻花卷,她埋了很久的怨说出来:那是姐姐爱吃,跟你拿钱,却拿我当借口。为何当年不说?做了那么多年乖小孩,就是希望能看到,结果换来后半生的六神无主。她兄姐在她母亲生病后是缺席的,鲜少问候,她为母亲洗澡,只身扶着母亲上旧社区山坡陡峭的阶梯,但这时她的寂寞还是有个来由的,那形式上的家,就算整个社区都破败了,她还有着她母亲女儿的身份,不至于无根无着的。

顺云这人,怎么感觉让人好生面熟,你可能也觉得。成长在一个告诉你们可以吃的年代,而且可以吃到饱的罗曼史年代,那时画报上的女孩们穿洋装,手托腮,含羞带怯,看着爱情小说与上档不完的爱情国片,她母亲虽是跟着戏班子长大,但两个人都没把女孩时的梦做完,好像有谁赊欠了她们般恶狠狠。母亲一有机会就跟人说她在海外发达的儿子要来接她,去看英俊医生时会着一身喜酒装,是每个月的大事。而女儿则在饼干盒中拿出一张系主任给她的合影,后面写着让我们看云去(当时的流行歌名)。对她而言如千万斤重的承诺,后来才发现她也不算对方婚姻的第三者。

这梦做太久,砸下来粉身碎骨的。近乎无人的社区,小偷来去自如,闯空门的人被同伴怂恿强暴了她,正好那天她穿着仿佛要去海滩的白洋装。她石化的少女梦、依附在他人身上的存在,在她母亲走后,最后一条维系她如木偶般行动的线消失了,这个木偶才发现自己是团布绒绒做的,没有形状的终于摊成了各种扭曲。

当我回头看,80、90年代台湾喂养女孩们过多的梦,哭死寻活的爱情戏,都像是有人在卖画眉鸟,木盒子只开一个口,让画眉鸟伸出它的头,露出它额上的毛色给人鉴定,它以为那就是全部,就是爱了。

那么粉红的伤感,残缺的都喷出血来了,这故事就这样淡然的结束,顺云像被关的画眉鸟无法承受看到天空,一生都在找一隅顾影自怜,形同把自己逼到了绝境。

母女二人身影渐远,跟那个社区一样,不冷微凉的在岁月的浸泡里,梦被拖得像气球软烂在路边,剩下塑胶色而已。女生常被一个地方给困住,情绪随时间这水流却怎么卡也过不去,斑斓甚或张牙舞爪的解脱有天会从粉色中奔流而出,那是女人们的真相,只是顺云一个不留神,梦一早就吃了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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