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武林盟主娶亲,众人还未道喜先傻眼花轿
近期江湖上有件大事:
武林盟主吴仁义娶亲了,
坐在花轿上的,是一个木头做成的新娘。
1
太原有个吴仁义,为人仗义又豪爽,面貌俊朗,气宇非凡。他一剑走太行,侠义两肩挑,武林中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喜欢他,敬重他是个英武侠客,老前辈们也喜欢他,夸他是个少年英雄。
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,吴仁义得武林盟主洛余的喜欢,已经被定成当一不二的继任者。
最近吴仁义要娶亲,许多人都来贺喜,有些女侠客们虽然心里不是滋味,但是也好好地穿花佩玉,来到宴席上面带笑容,至于那些心若酸杏的女儿心事,也就她们自己知道。
少林武当峨眉崆峒的掌门们也都到了,少年英雄们长大成人,成家立业,开枝散叶,都是老人家们喜欢看到的事。
敲锣打鼓喇叭吹,吴仁义一身大红新郎服乘白马,簪花披红,身后是四人大轿,十二名鼓手。
滴滴嗒滴嗒。
新娘子到门口了,媒婆将绣着黄凤红凰的轿帘打开,吴仁义等不及新娘子出来,自己去抱她出来,大家都笑新郎急性子。抱着新娘跨火盆,象征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,吴仁义又抱着新娘进大厅,大家伙都看着笑着,祝福声不断。
吴仁义抱着新娘跪天拜地祭父母,礼成做夫妻。
从始至终,吴仁义都是面沉似水,新娘一动不动。
慢慢地,有人看出不对劲儿了,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,说不好。
忽然一阵风吹过来,掀开绣了牡丹的红盖头。
所有人都不笑了,吹鼓手也不吹了,“噗”的一声好像有人放了一个屁,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扭了扭,不过也没有人看他。
因为所有人都在看新娘。
那个新娘竟然是个木头人。
木头的脸面描眉绣口,秀发如云,细细看是个极标致的美人。黑若曜石的眼睛含光彩,艳若桃李的脸颊显芳华,唇上的胭脂又细又软,又香又嫩,真真是赛花红的好样貌。
吴仁义轻轻掩上红盖头,向众人致谢,就抱着新娘走了。
只有放屁的那个人,看见吴仁义向门外的虚空中看了一眼,浅浅的一眼。
2
吴仁义依旧过着平常的日子,他娶了一个木头新娘的事在江湖上传疯了,但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清早,习剑。
洗漱,用餐。
上午,读书。
用餐,午休。
午后,习剑或者会客,这些客里有好奇的、关心的,还有不少人带着名医名药,想要治他的疯病。他都笑容相迎,温文和善,死不悔改。
木头新娘都会被他安坐在旁边,有时候穿一件甜白的褂子,有时候穿一件水红的裙子。
一动不动,坐在一旁。
大家都觉得吴仁义彻底疯了,老前辈们心碎不已,小后生们热眼观瞧。
大约过了三个多月,上门的人越来越少。
吴仁义乐得清闲,日子细水长流,好好地过着。
忽这一日,大门被一个细长高挑的女剑客踢开,进得门来,一剑就刺向木头新娘。
吴仁义单掌劈开,喝道:“红燕,你疯了!”
“我疯了,疯了的是你吧!”红燕吼道,一边吼一边手松了下来。
吴仁义不说话。
红燕道:“师兄,你到底怎么了?”
吴仁义还是不说话。
红燕怒,举剑再刺,吴仁义伸手捉住剑锋,血就流了下来。
“师妹,我很清醒!我只不过是想做一件我想做的事。”
“你想做的事?呵,娶个木头疙瘩当你的新娘子?”红燕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。
“师妹,你今天着急吗?不急同我吃顿午饭再走吧。”吴仁义笑着把红燕手里的剑拿走,似乎滴着血的不是他的手掌心。
红燕看他,不落忍,“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……”
“好。”
吴仁义太平静了,平静得让红燕心里直发毛。
红燕走后,吴仁义有点醉。
他从来不会在中午喝酒,白日宿醉,哪里是个少年英雄该做的事?
今天破例了,大约是因为第一次同人讲起那个人吧。
那个叫做钟离尘的狠姑娘。
一整个下午,吴仁义都在说话,酒越来越多,话越来越密,前言不搭后语,连红燕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。晕晕乎乎的时候,想要回卧房歇一歇,歪歪扭扭地走,撞倒在一个人的怀里,他眯着眼,捉住那人的胳膊,道:“钟离尘,你来了?”
来人不说话,吴仁义傻乎乎地笑,她要扶他走,他怎么也不动,就是软软绵绵赖在她身上。
“你摸摸我的头。”吴仁义喝醉了,像小孩。
钟离尘无奈,只能摸摸他的头发,很软,听说头发的软的人,心也软,不像自己,头发硬,心也硬。
“我就知道你没走,还在树上看我呢吧?我就知道。”
吴仁义抱住钟离尘的腰,使劲儿蹭了蹭,睡着了。
钟离尘看着他的侧脸,终于忍不住,轻轻地抚了上去,许久了没有这样抚摸过他了,眉、眼、鼻、口。她从前看他,都是躲在树上偷着看。在江湖上听说了他的名头,想去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那天正是一个雨夜,钟离尘在屋檐下的阴影中,吴仁义开窗看雨,钟离尘一抬头,看到他的侧脸。
那是一张干净而有棱有角的侧脸,透过芭蕉的浓绿,微微抬头,静静看雨。钟离尘听过一句话,叫做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”,许多日,她找不到为什么心中放不下他的理由,就拿这话做注解。
后来就总去,吴仁义的生活很规律,清晨习剑,上午读书,简单的一碗面,午后会有客人,天南地北地找来,找他主持正义。傍晚习字,晚上习剑。
但是又不那么平常,总有些奇怪的事会发生,譬如他的卧房破了一个洞,原本是要补的,忽然发现日日有一只小老鼠会探头进来,他便不再补那洞,让小老鼠日日来做客。一夜他抚琴,那小老鼠就在洞口停着,他便知道了小老鼠爱琴,就夜夜抚琴给它听。
这便宜了窗外的钟离尘,躺在屋外的浓绿之中,听着屋内的人琴声叮咚,那日听得入神,没想到又下了雨,吴仁义推开窗,“姑娘,需要进来躲雨吗?”
钟离尘窘迫,吴仁义武艺高强,怎会不知道窗外夜夜有人。
小老鼠不知哪里去了,钟离尘头一次坐在了吴仁义的卧房里,温软的灯下,吴仁义的侧脸更好看了。
再后来,她就总去找他,喝酒、聊天、说话,她为人有几分疯狂,爱做些出格的事。他爱惜她的任性和胡闹,就穿了夜行衣陪她在城里,看月亮摘星星,都由得她。
钟离尘对危险而神秘的地方从来都充满好奇,于是他陪她去了皇宫、玲珑阁、古墓,可是她还不尽兴,她想去天下第一的迷宫看看,他问:“走不出来怎么办?”钟离尘白眼翻他,“往西,只管往西,这有什么难?”
直到那日,他说想成亲,要娶她。
她落荒而逃,踪影不见。
吴仁义发了疯似的在城里找她,一条一条街道地找,第三天的黄昏几乎都要找到了,钟离尘就在拐角处的死胡同里,吴仁义只要再迈一步,拐个弯,就能看见她了。
但是吴仁义没有再多走那步,等他走了,钟离尘走出墙角,看见那里挂了一个鸟笼子,笼子里关着一只画眉鸟。
其实成亲那天,她是在的,躲在那棵老树上,看着他把木头新娘小心地放在了床上,伸出手指细细抚过她的眉眼。
那是她的眉眼。
他疯了,钟离尘心里想着,很难过,很难过,坐在树上哭了。
就在她哭的时候,窗里的吴仁义抬了头,可看见她的时候,脸上依旧是清冷模样。
他整理着木头新娘的头发,说:“你想走,我拦不住,那你便走吧。”
3
傍晚酒醒之后,吴仁义就恢复了正常,虽然有些头疼,但是总的来说还算舒畅。他将自己整理干净,坐在书桌前,窗外的树摇了摇,他头也没抬。
红燕传来书信,西山出了一窝土匪,不知道什么来路,抢人钱财,害人性命,不少侠士上去单挑山寨,都被压在了土匪窝,捆成一串,挂在寨子口。红燕同他说,抓住这次机会,不要再让江湖人说他闲话,他将书信折好,仔细收拾了行囊。
吴仁义一马一剑,走在山坡上,身后有一个绿色的影子,遥遥坠在后面。
从太原到西山,大约有三日路,中午停在一家茶肆,要了碗阳春面。钟离尘远远看着,肚子也有点饿,清晨得了消息,就急忙跟了过来,早饭都没吃,她咬了咬牙,进了那茶肆,坐在吴仁义身侧,扬声喊道:“小二!”
“客官,有什么吩咐?”
“饿了,要吃饭!”
吴仁义很细致地吃着碗里的面,钟离尘偷看了他一眼,心虚,但也要振作精神。
“客官,想吃点什么啊?”
钟离尘放了一锭金子在桌上,“听好了,先上四个小菜,素火腿、熏鱼子、香干菜、酱炒三果,然后四个热菜,羊肉要红烧,猪里肉一份,嗯……鸡肉你们看着做吧……”
其实这些东西,是吴仁义爱吃的。
“不好意思啊,客官,咱这儿乡野小店,只有包子和面。”
“呃……”钟离尘有些尴尬,吴仁义抬头,冲那小二说:“给她一份牛肉面吧,不要放葱花。”
钟离尘的面刚上桌,吴仁义就吃完了,起身就走,钟离尘一口没吃,追了上去。
“吴仁义……”
“去吃吧。”
“那你别走,等我一下,行吗?”
吴仁义冷笑,“为什么?或者说,凭什么?”
钟离尘艰难道:“你知道我爹是谁,你娶了我,对你的名声不好……”
“借口。”
钟离尘不说话了,她爹曾经是天下第一恶人,吴仁义是现在的少年侠客,以后的武林盟主,少年侠客不能娶恶人的女儿,会拖累他的名声的。
这是她想到的不能嫁给他的最正当理由,甚至她自己都相信了,但是吴仁义瞬间就戳破了她。这确实只是一个借口,并不是她真正不嫁给他的原因。
她不想嫁给他,是因为他太光明了,太正义了,他背后那个板正而森严的武林会逼迫她放弃自由的。
反正她就是这样想的。
于是她再想不出说什么,只能低头看着鞋尖,肚子咕嘟咕嘟响。
吴仁义看她不说话,翻身上了马,绝尘而去,头也不回。
吴仁义从来没想过,自己会遇上钟离尘这样一个姑娘。
疯、不着调、带着点狂劲儿和邪气,喜欢闹小脾气,胆子有时候大得吓人,有时候又小得叫他咬牙切齿。
但事实上,他知道,她不是心里没自己,她是害怕,害怕她拖累自己的名声会遭受怨恨,怕嫁给自己这么一个板正的人,一辈子的日子就被钉死了。
在钟离尘心里,自由比他要重要。
可谁说了,和他在一起就会不自由?他什么时候又怕她拖累了?
好,名声吗?我亲自摔碎给你看。
4
西山那群土匪的来路确实不一般,吴仁义躲在山窝里十天,才大概摸清了整个山寨和土匪头子的行动路线。半夜的时候,吴仁义咬着匕首,借山寨边的水道游进山寨,打晕了四个看门的守卫,将已经快被风干的十数个侠士放下来。
侠客们看到吴仁义,哆嗦手哆嗦脚哭着道谢,吴仁义将他们引到水边,尽数送走。
最后走的侠客道:“吴大侠,我们就这样逃了,是不是太窝囊了?”
吴仁义笑笑,道:“不用担心,交给我就好,快些走吧。”
那人看吴仁义,心中莫名十分信任,这人也听过吴仁义的传闻,也不是说没有私下里笑话过,这时心中却全然只剩感激了。
次日天明,西山的群匪发现不单是老大让挂在门口的、风干的侠客们不见了踪影,而且门外还多了一个人。
那个人坐在地上,面前放着一把剑。
“你……是……谁谁谁?”红发男子站在寨门口的高台上,他是个结巴。
“吴仁义。”
“吴……仁……义义义义?那个……那个……那个……娶……娶娶个木头……回……回家做……老婆……婆的疯子?”
吴仁义很耐心地等他说完,然后回答了一个字:“是。”
“那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挂挂挂这儿……的……那些……腊腊腊腊肉……都……都是你……你弄走的?”红发男子扯嘴一笑,好似一只咧开嘴的红色螃蟹。
“是。”还是只有一个字,还是那么耐心,就好像他曾经很耐心地对钟离尘那样。
“你他……妈……的就……就……就不能……不能多……多多多……说两……两个个字!”
吴仁义起身,一抬手,将剑挑起,插在了红发男子身侧的高台上,站起身,掸干净衣服,道:“听闻青龙军中的尉迟将军有高徒,名藏林,生来红发,力大无穷,却不想落草为寇。你擅拳,我便与你比拳,若是赢了,还望你自去你师父那里,领罚。”
藏林大怒,一记长拳直捣吴仁义的鼻头,他的声音结巴,可是拳一点儿都不结巴,瞬间百石中拳就砸到了吴仁义眼前。吴仁义顺势一斜,身松如散米,陡然一立,又成金刚。藏林重拳追上,吴仁义右掌顺翻,一记燕子抄水,右脚为轴,左手反掌,将藏林送了出去。
藏林凌空翻个跟斗,立在空地上,哈哈大笑,“太太……祖……长拳?你你你……就就就就……拿……这拳拳拳拳和……我……打?方才你说,若是……我……输输输了,如何……如……何,那……那那那……若是我……赢了了了呢?”
“你定。”
“把你的……木木木头头头……新娘,借借借……我我我……玩玩两天?”
藏林色眯眯笑了,吴仁义摇头,“这个,不赌。”
“那可……可……由……由……不得你。”藏林铁拳似钟,满是张狂,吴仁义一记双采冲捶,连采而出,左绕右转,似柔却刚,逼得藏林连连后退。藏林忽地大吼一声,双拳砸来,吴仁义左掌穿云,绕到藏林身后。
吴仁义速度太快,那一掌内力中正雄厚,藏林飞出三丈,一口鲜血喷出。
“我若输了,可由你生杀,但是我妻子的玩笑,半分也开不得。”
吴仁义收了剑,唤了自己的马,一人一马,离开了山寨。
而他走了之后,树上跳下一个女子,绿衣翩翩,她有点不明白自己,为什么还要跟着他。
也许她喜欢的,只是他的影子。
可他喜欢的是什么呢?他说那个木头新娘是他的妻子,那自己又是谁呢?
她忽然有点羡慕那截木头了,不用想,不用愁,坐在家里,等吴仁义回家就行。
5
吴仁义没有回太原,他的行踪开始飘忽不定,钟离尘终于还是跟丢了。
她恼极了,对路边的歪脖子树连踢带打。
本来以为不和他在一起,就不会耽误自己的自在日子,每日看着云起,再起,看着云落,就歇,若是到了夜里,还能去瞧他,同他享受有情的好日子,但完全不必担心未来成为武林盟主夫人,武林豪杰的妻子,英雄的老婆,所带来的全部压力。
可现在看来,只是跟丢了他,她就恼,就气,哪里还有什么自由。
“钟姑娘吧?”细长高挑的红衣女子拦住了她。
“你是?”
“红燕,吴仁义是我的师兄。”
红燕也找不到吴仁义了,应该是整个江湖都失去了他的踪影,但是关于他的传言却愈演愈烈。
吴仁义放火烧掉了西山的匪寨,鸡犬不留,非常薄情。
吴仁义一个人,救下了一艘花船妓院里的全部姑娘,有个叫春莲的姑娘想要以身相许。
吴仁义和天下第一邪刀南华,在雪山顶把酒言欢。
吴仁义浑身不着一缕,白马长车,跑过街市。
吴仁义出现在了一个村子里,当了教书先生。
吴仁义摘下了天山雪顶的雪莲花,送给了天下第一美人——南国的梨花公主。
……
这些古怪、疯狂、似邪似正的事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,甚至有时候的传言里他会在清晨出现在长安,而黄昏的时候则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。
红燕同钟离尘找了一间酒肆的包间,将所有的传言一一同钟离尘说罢,每一个传闻,她都记得那么清晰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,钟离尘一路都在赶,错过了许多,听着听着,她就沉默了。
红燕苦笑道:“现在,倒是没有人再谈木头新娘的事了。”红燕喝了一杯酒,眼睛有点红,“你知道他为什么娶个木头当新娘吗?”
钟离尘不说话。
红燕笑,“我知道你是谁。你爹叫钟离久,在你两岁的时候就死了。曾经的江湖第一大恶人,师兄说你爹坏得也算顶天立地。”
“他没有和我说过。”
“你知道什么啊,你什么都不知道!如果你还愿意嫁给他,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是个疯子了,从木头变回活人,我师父还有江湖上的前辈们就已经千恩万谢了,哪里还会在乎你那一点点身份?若是你不嫁他,他这辈子就拿疯了当借口,不会再娶,他为了你能安心嫁给他,做了看起来最疯狂但是最万全的准备!哈,这个点子,也就他能想出来了……”
红燕也有些痴了,“我打小就喜欢师哥,他为人成熟、稳重,从小他就是我们里面最有主意,最用功,也最有天赋的人,他应该站在武林的顶端。我不敢和他说,我怕一点点儿女情长,都会拖累他。”
红燕忽然抬起头,冲着钟离尘喊:“可是你呢!你到底做了什么!他现在变成了一个疯子!狂徒!”
她的眼泪、鼻涕全部流下来,半分都没有一个女侠的样子,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姑娘。她一生都期望她的师兄被供奉在神坛上,像所有人那样,可现在师兄从上面摔下来了,至于为什么摔下来,却唯有她才知道这个秘密。
钟离尘看她哭,她其实已经明白了,他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自己想做的。
那个长长的街道里,绿衣服的女孩子跑起来,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最后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。
她要去找他。
6
吴仁义有点后悔了。
万一钟离尘真的来找他怎么办呢?他都走不出去,她来一定也得死在这里了。
巨大的浮云石阵是天下第一迷宫,不知何人何时所建,千百年来孤零零伫立在太行山深处的山谷之中,没有人抵达过迷宫的中心。很多人说那里面藏着宝藏,于是迷宫之中白骨累累,因为走进去了,就出不来了。
钟离尘简直要好奇死了,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。
吴仁义靠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下,他将钟离尘的天马行空一一实现,想告诉她:看吧,我能进去你的世界,我任性起来,比你还可怕。他向来就是一个绝对清醒的疯子,世人看到了他的清醒,而钟离尘打开了他的疯癫。
只是,没想到还是托大了。
走不出去了,走了整整三天,水和食物都没有了,嘴唇干裂翻皮,喉咙好像沙漠。
罢了,这个时候就祈祷钟离尘没那么喜欢自己吧。
他的眼睛渐渐模糊,夕阳变成了幻影,笑出了声,不知道彻底自由了的钟离尘会不会有一天还想走进这迷宫,会不会在累累白骨里辨别出自己的尸体……算了,还是别来了,活着总比死了好。
“吴,仁,义!吴,仁,义!”
迷宫里开始回荡起一个女子的叫声,一声又一声,绵延不断,吴仁义觉得自己似乎在梦中,又似乎已经魂到九天,不知归处,否则怎么会听见钟离尘喊他呢?
“你疯了吗!”
“是啊,疯了啊,爱你爱疯了嘛。你还跑,跑什么跑?我都找不到。”迷迷糊糊地,好像有人很生气地在问他,他也就迷迷糊糊答,他好像看见了钟离尘的脸,又好像没看见,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摇摇晃晃。
钟离尘背着吴仁义,向迷宫外走,她从来不是一个有计划的人,可这一次,她制定了十分详尽周密的计划,只为能把吴仁义从迷宫里捞出来。在那计划之中,唯一有一件事,要和老天赌,赌吴仁义爱惨了她,会遵从当时他们的约定,进了迷宫,遇见岔路,只向西去。
当她按照这约定,一路向西,在一个拐角看见昏过去的吴仁义之后,她知道自己赌对了。她发觉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想知道迷宫深处有什么了,她只想带着吴仁义走出去。
吴仁义昏在她的肩头,不断呓语:“你要真是个木头,就好了……钟离尘……你回来好不好……算了,你不来,我就去找你……”
钟离尘苦笑,从前怎么没发现,这人怎么这么唠叨?
罢了,罢了,唠叨又如何,板正又如何,是个英雄又如何,是个疯子又如何?左右那都是你,谁让钟离尘就是喜欢上了吴仁义呢?
于是,她一边走,一边就顺着他的呓语,同他说话。
“你要真是个木头,就好了……”
“我要真是个木头,你才不会喜欢……”钟离尘忍不住反驳。
“你回来好不好……”
“好——”钟离尘拉长声音。
“算了,你不来我的世界,我就去你的世界找你……”
“现在是我来找你了。”钟离尘表示吴大爷发起疯,真的扛不住。
“钟离尘……”
“吴仁义……”
“做我的新娘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钟离尘继续顺着他回答。
“你答应我了?”
“答应了。”
“不能反悔了。”
“咦?”钟离尘发觉不对,呓语都能这么连贯吗?一回头,就对上了吴仁义的眼睛,虽然依旧是满目红丝,但已经恢复了清明,他依旧是那张板正清冷的脸,到这个时候,都不肯松动一下。
钟离尘看着他,他看着钟离尘。
就好像那天,她在树上,他在屋里,隔着窗户,四目相对,月影遥遥。
“好,做你的新娘,不反悔。”
吴仁义终于笑了,笑得比天边的晚霞都灿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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